我在家里的地窖里取东西时墙突然塌了，烟尘散去后出现了一个人影。
“咳咳，请问。。。这里是巨蛋内部吗？”那人蓬头垢面，身后放着一盏灯，一只手拄着一根棍子，另一只手捂着口鼻不住地咳嗽，看起来给烟尘呛得够呛。
“你是谁？！”我被他吓得不轻，下意识想从地窖里逃出去，结果被他一把拉住。
“别，别走啊，我不是什么坏人！我住在这巨蛋外面，顺着一口干了的井爬过来的。老爷子没骗人啊，那井真的能通到巨蛋里。。。”
“巨蛋？什么巨蛋？”我一边问他一遍奋力扭动胳膊想脱离他的控制，可抓住我的手却越钳越钳紧，完全挣脱不开，大喊救命也没用，这地窖深的很，而且我是一个人来的，就是喊了也没人听得到。
“这儿啊，这儿不是巨蛋内部吗？”他眯着眼，一脸困惑地问着我。
“巨蛋什么的我不清楚，这里是弗斯联邦国。”
“弗。。。斯。。。对了，就是这儿！我到了巨蛋内部了！”他一激动，几乎要跳起来，我趁他不注意挣脱了一直抓着我的手。
“什么巨蛋？”我揉了揉隐隐作痛的手臂，警惕地瞪着他。
“你们的国家不是笼罩在一个巨蛋里的吗？”他伸出两只手臂摆出圆弧形，“巨蛋外的人不知道你们的国名，也不知道怎么进来，和你们完全没法交流，所以直接把你们国家叫做巨蛋了。但是在我们那，有个老爷子，好像曾经是巨蛋里的人，爱做些奇奇怪怪的行为艺术，是他告诉我你们的国名叫弗斯，还指给我我这条暗路，我才能到这儿来的。”他一口气说了老多，我却还得按照习惯一个字一个字慢慢消化。
“等等，我们的国家怎么会笼罩在一个巨蛋里？”第一句话我就嚼到了“鱼刺”，“我们头上明明是蓝天白云，也会有阴晴变化，风雨雪雹，哪来的什么巨蛋？”
这次轮到他吃了一惊。“没有顶？这不可能啊。”他把头凑向地窖洞口眯着眼向上望，透下来的一点光完完全全照在他脸上，可他大概什么也看不见。“这样吧，”他搓了搓手，一脸期待地望着我，“你带我出去，在你的国家里逛逛，怎么样？我既然能靠自己走到这里，就说明这里边境不远，我们或许能摸到巨蛋的壳哟！”
“痴心妄想。”我摇了摇头，“这里确实是接近边境的村庄，但是边境那里有重兵把守，我们根本无法靠近。”
“你瞧瞧，要不是边境那里有什么秘密，为什么要重兵把守？”他朝我摊摊手，劝我相信他的理论。
“派重兵难道不是为了防你这种人？随随便便钻进别人家的地窖，你是不是外国的特务？”
“不是不是！我就是个普通人，只是对这个巨蛋有点兴趣。哎，多说无益，我们先上去吧，这里空气不流通，可憋死我了。”说完拉着我就往上爬。
“话说回来，你叫什么名字？我叫何塞。”
“名字？那是什么？”这个人提到了一个我从没听说过的东西。
“你没有名字。那平时别人都怎么称呼你？”他瞪大眼睛，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新闻。
“村里人都叫我17-13，不过完整的是86-05-17-13，因为我是这个国家第86区5号村17号人家的第13个人。”
“这哪叫什么名字？简直就是代号！还这么一长串！太麻烦了，我就叫你十三吧。”他一边和我说话，一边加快脚步往上跑，一副等不及的样子，挺长的地窖楼梯也快到顶了。最后，他拽着气喘吁吁的我从地窖里一跃而出。
“呼！空气挺清新啊！比我们那好多了！”他满脸微笑，心满意足地吸了一口又一口空气。我跌坐在地上，一边喘粗气一边仔细观察他。他没有穿着法定的制服，头发也没有按照标准修剪，甚至没有在右手背纹上元首的肖像。毫无疑问他是个外邦人。
“那么十三，接下来我们往哪走？军队驻扎在哪？”他吸够了空气，开始活动筋骨，似乎准备好了要大干一场。
“你去找驻军不是送死吗？你仪容仪表不达标，还心怀鬼胎。。。”虽然嘴上这么说，但我也确实被他之前所说的话勾起了兴趣。我以前也曾经去边界的驻军那里偷偷转过一次，那里除了军队，还有一座很大的房子。我很想进一步探索，但是却被士兵发现。后来，我爸亲自来领我回去，说我偷看国家机密，是对元首不忠，把我打得够呛，接着又让我在元首的肖像画前跪了三个多小时，之后我就再也不敢接近那里了，可这次，我还要再带一个外人。。。
我咬咬牙，跑回家偷了一件制服让他换上，又找了顶帽子盖住他头上的脏头发。“别轻易露出你的右手！”我严肃地警告他，可他却一脸不明所以，反而抱怨弗斯联邦国的规律真多。
上路之后，这个自称何塞的人不断地被四处的景色所吸引，青草绿树红花，在他那里好像都是不存在的东西。
“那是什么？”他指了指天空。清澈的蓝色天空上飞着一只白色的鸟。
“那是素鹰。全国各地都能看得到。不过它们一般都飞在高空，很少降落，所以没人近距离见过，也没人摸过。”
“也没有尸体之类的吗？真奇怪。”他又瞟了素鹰一眼，撇了撇嘴。
军队驻地并不远，我们躲在一块巨石背后偷偷地往背后看，三个士兵并排站在一起，他们背后高高地挂着元首的肖像画。
“别小瞧了那副画，它有眼睛，我上次就是被他发现的。”上次我成功骗过了警卫，可不知道元首肖像的眼珠子一直跟着我转，没一会儿我就被赶来的士兵抓住了。
“嗯。。。那我们就绕远点。。。”他四下环顾，在找突破口。
“没用的，铁丝网已经把这里完全围起来了。”
“那我吸引他们的注意力，你趁机潜进去。。。”
“要怎么做？”我问
“这样！”他从地上抓起一块软踏踏的泥巴，站起身对我说：“要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，可一定要告诉我呀。”说完，何塞走出去，完全无视面前已经端起枪的士兵，抄起泥巴砸向元首的肖像，正中双眼，接着他撒腿就跑，还顺便带走了三个士兵。
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，我猫着腰偷偷钻进军用封锁地。从元首肖像画下面经过时，还是不免有些恐惧，即使他现在已经被何塞弄“瞎了”。
我顺利接近了那栋建筑物，躲在墙角下，偷听里面人的对话。
“有人朝着肖像画扔泥巴？哈哈哈！那老东西也有今天！”男人的声音。
“你可小声点，让人听见了你也得倒霉，拥立一个元首不容易，别做多余的事。。。啊，来工作了。”另一个男人。
“86区5号村附近下小雨，东北风4-6级。。。那不就是这里嘛！”又是第一个男人的声音，读的是今早的天气。
“照做吧，我也不喜欢雨天，谁让天气预报已经报过了呢。”第二个男人的声音，接着一片安静，两人应该都去工作了。
没一会，天空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，雨势不断变大，很快就转成了中雨。房间里的两个人又说起话来。
“五号降雨机又故障了？怎么下这么大？还有风，怎么吹成西南风了？”
“别管了，等会儿通知管太阳的人早点放晴，再让他把温度调高一点不就行了。还有，记得通知天空显示屏管理员，配合太阳行动，不要放晴了还把乌云挂天上。。。”
接下来的对话我越听越糊涂，只知道天气似乎可以**纵，而天空也只是一块显示屏。。。我继续猫着腰往前，不知走了多远后，我撞上了一块硬物。
是一棵树。
树原本是稀松平常的玩意，可这一棵却不太一样，它没有立体感，像是平面的。我伸手摸了摸，确实没有平常摸树皮时候的感觉。我的手随意的移动，移出树干后，我愣住了。我原本已经做好了摸空的准备，可树干旁的空气，却是可触碰的，而这棵树后面丛生的野花和灌木，我却怎么都摸不到了。我抬起头，发现这块“平面”一直在向上延伸，一直到高不可攀的天空。乌云在上面弥漫开来，同时也下起了雨。我眯起眼睛，隐隐约约可以看到水滴从小孔中喷出。
一切都是假的。
我混混僵僵地掉头离开。元首肖像眼睛上的泥巴还在，负责看守的士兵也没了踪影。我走到那个巨石后面坐下，长出了一口气。十多分钟后，何塞回来了，他毫发无伤，看起来那三个守卫都给他耍的团团转。
“怎么样，十三？里面怎么样？”他兴冲冲地问。
“假的，我真的生活在一个巨蛋里。”我把所听所见如实告诉他，他瞪着大眼睛听完了。
“真不敢相信，你们全国的人竟然一直都在**纵，还都没有发现。”我点点头，站起身往家走，路走到一半，雨停了，天也同时放晴，看来那些人的工作完成地很顺利。
何塞再次抬起头，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，是素鹰。
“它也是假的，是没有实体的东西。”我迈开脚步，轻声说道。何塞听了默不作声。
回到地窖里，何塞点亮灯，钻进那个洞里，回过头对我说:“要来吗？我给你看看真的。。。素鹰？”
“真正的？你们那里的吗？”我一头雾水，但还是决定跟着他离开这个巨蛋。
洞很窄，我要和何塞一前一后猫着腰才能穿过。我拽着何塞的衣服跟在他后面，他已经换回了原来的衣服，我从没摸过这样的布料。
洞的终点垂着一根绳子，我们顺着它爬了上去，爬出了洞口。
何塞的世界一片灰色，伴随着一股呛人的味道，我忍不住打了几个喷嚏。能见度极差，我甚至看不清身边的何塞的脸。
“这叫雾霾，从我出生前就有了，来源是遍布各地的大烟囱，无时无刻不在燃烧些什么，偶尔会有大风吹过，才能看清远方的东西。这边走，我带你去见老爷子。”
何塞拉着我登上了一座山，气喘吁吁的我吸了不少雾霾，咳嗽变得更加严重了。不只有没有到山顶，何塞带我爬到一个巨大的石平台后就站定，向前指了指。我凑近点看了看，那里隐隐约约坐着一个人影。
我走到那个人影身边坐下，他沙哑的声音传来。
“在这儿等风吧。这里不像巨蛋，没有那么准的天气预报。”他望着灰蒙蒙的天空说道。
“你以前，也是巨蛋里的人？”不知不觉我也被带的用起了巨蛋这个名字。
“这里，其实也是弗斯联邦国的一部分，实际上可以说是大部分。巨蛋里的那个，可以说是弗斯的首都。由于长久以来的过度发展，弗斯的气候环境变得极端起来，于是高层的人盖了那个巨蛋，把他们自己保护起来。”他用讲故事的语气说了起来。
“元首。。。元首知道这事吗？”我问。
“元首？那东西还在？”老爷子微微侧过脸，虽然老了数十岁，布满了皱纹还变得脏兮兮的，但这毫无疑问就是元首的脸。他的眼睛不像肖像画上那样滴溜溜地转来转去，而是静静地凝视。“直到现在，那些烟囱仍在冒着烟，再把烧煤产生的电力送进巨蛋里。。。”
这时，一股强风吹来，毫不费力地吹散了雾霾。即使没了雾霾，这个世界也是灰色的，几乎没有植物，即使有残存的枯枝，也已经沾上了厚厚的灰。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一个半圆形的巨蛋的一小部分，里面就是我所住的世界，那个弗斯联邦国。
不知是不是雾霾的缘故，巨蛋的外壳也是灰蒙蒙的。正对着我的那一片蛋壳上，有一小块白色的涂鸦。
是一只鸟。
“那是我画的，是素鹰。别看它这么小，我花了好大的功夫才画完。话说回来，当初在巨蛋顶上的天空显示屏放上一只鸟原本就是我的主意。它现在还在吗？”
我点点头。说实话，那只鸟画的极为蹩脚。我虽然不懂什么行为艺术，但还是觉得好像真的有什么，要从这巨蛋里面破壳而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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